Shanti 的幸福微笑

該怎麼說，阿嬤在上周住院，住院前，身體硬朗，儘管87歲，除了有些重聽和輕微高血壓外，生活各方面都沒問題，感覺很健康!可以騎腳踏車，快過年前，還會自己去髮廊洗頭，甚至搭野雞車來台北玩。

不過，住院後，一切都變了!
先是診斷出有營養不良、伴隨下肢水腫，及心臟功能欠佳，但在住院3-4天後，開始有腹水產生。⋯⋯
做了核磁共振，才知道，原來阿嬤有胰臟癌及肝硬化第三期。
身為家屬，我們除了震驚，更是難過，因為這些疾病，在初期確實都沒有警訊，老人家不喜歡去醫院，平時硬朗的阿嬤，怎麼突然病了?!

我聽著電話那頭泣不成聲的父親，心底百感交集。
我流淚無數次，不捨親人的病苦，父親與母親的處事身教，我都看在眼底。

我想著:如果阿嬤的身體健康，不是"有拚，有希望的癒後"。那麼身為孫女的我，如何在排山倒海中的悲傷情緒中，找出一絲理智，趁阿嬤神智都清醒時，讓大家沒有遺憾呢?

阿嬤住院的當下，需要有家人照顧，阿嬤一輩子有5個兒子及2個女兒，其中大伯與叔叔在前幾年往生，剩下3個兒子。

第一時間，伯母提議請24小時看護，大家分擔出錢。
當時，阿嬤望著爸爸，說著: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來，跟我作伴。

就這樣，爸爸從阿嬤住院後至今，都是24小時在醫院照顧。
一個平時不曾洗衣服的大男人，在照顧阿嬤的過程中，幫阿嬤擦澡、洗衣物...等，
沒有半句怨言，或是覺得:不公平!!

其實，在這個事件中，我也忍不住嘆息，人生的百態總是在最終時，
有些人或許才能誠實的面對自我內心的缺憾或愧對。

坦白說，我的爸爸始終不是阿嬤最愛的那個兒子，過去家境不好，

家中需要有人犧牲賺錢養家，爸爸就是那一個，
而愛撒嬌、嘴甜的兒子，總是討媽媽歡心，
無論任何好康或是金援，都是"較敢"的人拿的理直氣壯，一點都不臉紅。 

但是，當阿嬤有需要時，這些叔叔、伯母的神隱或推託，
何謂孝順?!
我想在此時，有一個最好的答案。 

聽說人在即將面對死亡時，會有預感，甚至會開始在腦海中閃過這一生所有的回憶與過往，不知道是否如此，阿嬤住院後幾天，便在弟弟去探望時，刻意把爸爸支開，和弟弟訴說，爸爸從出生後，到賺錢養家及當童工的那段光景。我第一回聽到阿嬤親口說:我很對不起他，全家都是靠他養，那時.....
弟弟和我聽的鼻酸，我想:說出來，對阿嬤也是好的，另外，要承認自己的"不公平"，坦白說需要勇氣。阿嬤說出口了，至少，心中沒有遺憾。

只是，阿嬤叮囑，這件事千萬不能跟爸爸講，要我們保守秘密...，另外，也要我們姊弟好好孝順爸爸，替她照顧這個兒子。

今晚，我如往常，打電話關心爸爸與阿嬤，爸爸說了:阿嬤今天開始解咖啡色水便很多，共解4次，說是:腸胃道出血，醫生有打止血的針。

我聽完，眼淚直流，病情的走向與趨勢，我能預見。從上週住院到今天，體重少了10公斤。

我忍不住哽咽跟爸爸說:我們很幸福，能在這段期間陪伴阿嬤，不論這段時間是長或短，我只希望，我們都不要有遺憾，爸爸如果你有想對阿嬤說的話，你要把握。

我聽到電話那頭的沉默，聲音有些顫抖，一時安靜的話筒，傳來爸爸壓抑的哽咽聲，只問了一句:會那麼快嗎?我累了，我要睡了。
隨即掛上電話。

我知道:爸爸也需要調適，也需要面對。
有可能，這是爸爸與阿嬤一起共度的最後一個母親節。

面對生老病死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把握每一刻與摯愛的人相處。

面臨至親罹癌，我想，更重要的是:

生死兩相安的生命教育，讓彼此沒有遺憾及有尊嚴的走完全程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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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《2014/5/5》 

今晚下班，弟弟會開車去醫院，我請他取買康乃馨並帶著相機，讓爸爸有機會送自己的媽媽康乃馨，並幫他們照相留念。畢竟，老一輩的爸爸情緒內斂深沉，愛在心中，可是從未表達，更沒有一張合照。弟弟擔心，我的舉動會讓爸爸淚崩，但我覺得:都在此刻，如果沒有機會和摯愛的人說出口，那麼等來不及時，心中的後悔是無法挽回的。不管是怎樣的一張照片，我都認為:在未來的日子裡，是爸爸想念阿嬤時，可以端詳與回憶的。